生命，绚烂美丽，但在人生的结尾处，很多人会面临躯体和心理症状的双重困扰。于是，专为帮助人们面对“逝去”，让逝者和家属“生死两相安”的安宁疗护出现了。截止到目前，3批安宁疗护试点覆盖了我国185个市（区）。常州市第七人民医院作为第二批试点医院，从初期的 叫好不叫座 试点困境，到如今实现医保政策覆盖、群众认知度显著提升，走出了一条从破冰到成熟的发展之路。
【上午8:30 钟楼区勤俭巷】
【现场】无花果都结了好几个，她种的，我料理，全是她弄的，外面那么多花。
每当看到家中的花花草草，85岁的张安（化名）就万分想念住在医院的老伴吴嘉（化名）。三个月前，吴嘉因为癌细胞扩散，几乎走到了生命尽头，为了让老伴能平静、有尊严地走向生命终点，张安（化名）毅然把她送进了常州市第七人民医院的安宁疗护病房。
张安（化名）：她茶水不喝，一个星期，我也有思想准备了，我们是1967年结婚的，58年了，希望她安安稳稳地走。至于我，到后面再看，还能活几年，等到真正不能动了，我也去七院（安宁疗护病房）了…这颗绣球花，我上次剪了一朵给她（妻子），给她看看，她种的花。
妻子 吴嘉（化名）：我化疗了半年，我受罪受死了，体力跟不上，基本上要化到死，后来我就不接受治疗，我有点害怕，这里插管子，那里插管子，不是受罪嘛，我还是选择我自由自在的死吧。
常州七院血液肿瘤科主治中医师 邱芝琳：对于肿瘤终末期的这些病人，对于肿瘤本身是无能为力的，有些家属会想要在生命的终末期还去做一些气官插管、心肺复苏，可能会维持一小段时间的生命，但对他的总愈后是没有帮助的。
与张安夫妇主动选择住进安宁疗护病房不同，章华（化名）的父亲住进来，则完全是因为她。
章华（化名）：很痛苦，恶心、呕吐、发热，到最后一站了，你不用延续他的痛苦，我觉得是浪费医疗资源…（哭）也很纠结的…你只有减轻他的痛苦，舒缓他的痛苦。
在上海工作的章华（化名），今年五月面临人生最艰难的抉择——当73岁确诊肺癌的父亲病情急转直下时，这位奔波于沪常两地的女儿，开始穿梭在各大医院之间，试图为父亲寻找合适的安宁疗护病房。
章华（化名）：生命是无常的，你到最后一个关头，你不能克服你的恐惧、病魔的折痛，你必定得靠医院…给你缓解病痛，医院有这些药物，就离不开安宁疗护的医院。
5月28日凌晨，当晨光尚未驱散夜色，章华的父亲在安宁疗护病房平静地走完了人生旅程。那一刻，所有的医疗设备都成了背景，老人以最体面的方式完成了生命的谢幕——没有痛苦的挣扎，只有安详的告别。章华望着父亲舒展的眉头，终于确信：在这至关重要的“生命终章”里，父亲不仅保有了作为人的尊严，更获得了超越医疗本身的生命质量。
安宁疗护，指的是为疾病终末期或老年患者在临终前提供身体、心理、精神等方面的照料和人文关怀等服务，提高其生命质量，帮助其舒适、安详、有尊严离世。我国先后在2017年、2019年和2023年开展了三批安宁疗护的试点工作。
常州市第七人民医院院长 张艳：安宁疗护是非常有意义，有价值的事情…我们是常州唯一一家三级老年病医院，在常州最早开设了安宁疗护病房，起步阶段非常艰难，因为大家对它的认知度不够，没有政策的扶持，没有资金的加持。
安宁疗护以缓解患者身心痛苦为核心，虽然避免了过度医疗，却因心理支持、精神慰藉等无形服务的价值难以量化而陷入收费困境。最初，医护人员的专业陪伴、情绪疏导等“温暖医疗”游离在医保体系之外，使得该服务举步维艰。作为国家第二批安宁疗护试点城市的试点医院，常州七院在探索中遭遇了典型的“试点困境”：20人的专业团队守护着20张病床，在认知缺失和政策滞后的夹缝中艰难前行。一方面，精心打造的病房因社会认知不足而门可罗雀；另一方面，无数临终家庭仍在医疗体系的迷宫中茫然四顾。
章华（化名）：安宁疗护我们这里不多，我们从生病开始的时候，随着病情发展，我就很关注安宁疗护。
为打破社会对安宁疗护的认知壁垒，医院实施“双轨并行”推广战略：对内精耕细作，打造有温度的终末照护体系；对外主动破冰，组织志愿者团队，带着精心设计的“生命教育课程包”，深入社区、福利院、养老机构等开展“安宁理念”播种计划，累计服务了5000多人次。当有居民在讲座后主动咨询预订安宁疗护时，医院知道——这些润物无声的努力，正在重塑大家对生命终点的理解。
常州七院血液肿瘤科主任 汤伟忠：安宁疗护，不光是对患者在病痛上解决他的痛苦，同时对家属也要随访，精神上给予宽慰。今年我们安宁疗护有百来例患者，目前来说，安宁疗护的主要服务对象还是肿瘤晚期的病人。
随着人口预期寿命提高和流行病学模式的转变，安宁疗护已经成为我国现代化医疗保健体系框架中十分重要的一环，也是现代社会福利事业发展程度和社会人文关怀理念成熟程度的重要反映。作为我国安宁疗护领域的开拓者，“全国优秀科技工作者”，1962年出生的谌永毅，深耕肿瘤护理与生命终末期照护研究三十多载。
中华护理学会安宁疗护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 谌永毅：2030年健康中国的宏伟目标中，安宁疗护就写入其中，保障从胎儿到生命终点的全程健康，这是国家的健康大策，也是我们国家应对人口老龄化的六大策略之一，正是有国家顶层设计，所以安宁疗护应该系于我们的国际民生…安宁疗护不是放弃治疗，它不是安乐死，也不是被动等死，它是一个积极的症状管理。
谌永毅曾主编《安宁疗护专科护理》《安宁疗护》等国家级规划教材，构建从专科到本科的安宁疗护完整教学体系，也承担国家及省级课题十多项，其研究成果推动了多地安宁疗护服务标准的制定。在她看来，安宁疗护的建设仍有较远的路要走。
中华护理学会安宁疗护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 谌永毅：概念和理念还有一个很长的推动过程，其实我们的理念，我们要分级诊疗。三级医院，不是患者临终的地方。因为三级医院资源有限，我们的职责是赋能，一个是要赋能我们的患者…第二个是赋能家属…我们呢把这些做好以后要把患者转到下级医院、社区还可以居家，这就是我们理想的状态。
近年来，国家层面连续出台政策支持安宁疗护发展，“十四五”规划要求扩大安宁疗护试点并推进标准化建设，2024年银发经济文件进一步明确了加快建设要求。经过几年的试点工作推进，一些城市已初步构建了市、县（区）、乡（街道）多层次的安宁疗护服务体系。而我市最新的医保支付政策——《关于做好安宁疗护医保支付管理工作的通知》则明确了安宁疗护病房住院费用纳入医保，按床日标准结算（单次不超过90天），首批定点机构含常州市七院、武进人民医院等7家医疗机构。
常州市第七人民医院院长 张艳：今年以来，政府各级部门越来越重视安宁疗护，给予了政策的支持，扶持的资金，让安宁疗护能够走得更远，我们也觉得，安宁疗护是需要全社会来共同关注、参与的事业。也希望未来有更加健全的制度、更完善的体系，保障我们生命最后一公里，更加有尊严。
中华护理学会安宁疗护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 谌永毅：让每一个生命在最后的时候，都能够优雅的谢幕，不管这个生命的长或者短…我们民众对于安宁疗护的需求能够被满足，整个社会才会是人文的、温暖的。